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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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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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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告商是國際有名的奢侈品牌, 這款男香是今年主推的一款產品,味道是混合著麝香、檀香的雪松氣息,還混合一點兒苦澀的海鹽味道做尾調, 讓人聞起來立刻能聯想到松木、海水和山坡上的小教堂。

蕭翎來到海島拍攝廣告, 廣告商調來了拍攝團隊, 商定劇本和主題。拍攝場地全是外國面孔,蕭翎自幼在a國長大,倒也沒有不適應, 安靜地聽劇組人員對他的造型進行討論。

不多時,廣告內容商定了下來。蕭翎將扮演從海裏來到人類居住城鎮的海妖塞壬,塞壬在海底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 但對陸地上的一切充滿了好奇。他最終將魚尾化作雙腿,踏上了砂石滿布的陸地。冬日海面上落起了雪花,冰晶剛觸及冬日的海面便化成了層層泡沫,襯托出塞壬精靈般的美貌。

塞壬赤身裸體地爬上了岸,正趕上半山腰上的教堂傳來了唱詩班空靈的歌聲。塞壬側耳細聽, 又恐懼完成禮拜離開教堂的人群, 將自己潔白無瑕的身體隱藏在雪松和落雪之後, 像一只雪原生養的精靈。

但他的嘴唇太過紅艷, 是深海裏的殺戮和鮮血孕育出來的艷麗,他的眉眼如妖魔攝人心神,他被一個小女孩兒發現, 得到一塊兒焦糖味兒的餅幹。他困惑不解, 任由小女孩兒靠近自己,撫摸他漆黑如海藻的發尾和美艷過頭的眉眼。

“媽媽!松樹下有一只雪妖!他美極了!媽媽!”

女孩激動地說, 缺乏想象力的大人斥責她,而後不經意地回頭一瞥, 便看見塞壬握著一塊兒焦糖餅幹,藏身於積雪和雪松的根系之後,只露出一雙攝人魂魄的眸子和半張雪白的臉。

人群尖叫起來,身強力壯的男人向這不知名的艷麗怪物圍攏過來,手裏拿著十字架和魚叉。塞壬呲起利齒,轉身向海的方向狂奔。他身上覆蓋的雪隨著他的動作洋洋灑灑地落下來,給他披上了一件夢幻的氅衣,他在這風雪之中向懸崖下的海面一躍而下,半空中,他的雙足化作了一條閃爍著銀光的魚尾,一陣巨風揚起,雪花和魚尾上掛著的松枝融化在一處,浪潮接回了海洋的王子。

塞壬重返了他漆黑又深不見底的海洋。

整個廣告只有短短兩分半的時長,卻要融合極致的冷色和鑲嵌其中的暖色。因為是外景拍攝,且是在天寒地凍的時節,對於演員的身體素質要求非常高。

餘可欽並不是很開心,特別是當導演提出要蕭翎入冬日海水的時候。蕭翎並不愛好極限運動,更沒有冬泳的習慣,這種強度的受寒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一種極為嚴苛的挑戰。餘可欽十分擔心,用生澀的英文跟導演確認了好幾次,但導演並不準備修改劇本,只是承諾會用保暖衣服和保暖貼保障演員的體溫。

蕭翎想了片刻,並沒有拒絕。他如今的體重正在回升,身體也變得更結實了,他認為自己有能力完成這個拍攝。而且他在劇組人員的語氣中也了解到,這次的香水廣告或許會成為整個品牌主推的廣告,是一個打破傳統形式,更具美感的作品。導演組希望能用這個廣告獲取獎項,而並非只是宣傳一款香水或者一個品牌。

這是個很難得的機會。

兩天的籌備過後,蕭翎做了熱身,穿戴好魚尾便下了水。他將上半身都暴露在海水之中,並沒有穿戴過多的保暖裝置,只為了相機更還原他皮膚原本的色澤。

他是塞壬,是海洋的孩子。他心裏默念著,甩動他銀黑相間的魚尾露出了水面。動靜之間已然脫離了人類在海洋中的拘謹,全然像一尾魚,像飽受海洋寵愛的精靈。

他爬上了岸,尋著唱詩班的歌聲,向懸崖之上坐落在半山腰的小教堂走去,他躲在雪松之後,松枝上的冰晶點綴著他的面容,墜在他的眼睫之上。攝像頭外的攝影師渾然忘我,雙目死死盯著蕭翎近乎魔魅,毫無瑕疵的面容,屏住了呼吸,不停地對蕭翎做特寫。

他是美神鐘愛的寵兒。一旁緊張跟拍的餘可欽此刻也失了神,所有人的目光幾乎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以落雪為裳,與雪松為伴的蕭翎身上。他的身體並不是完美的,在歐美人的審美裏,他有些瘦過頭了,但這不影響他身上薄薄一層形狀好看的肌肉賦予他那濃厚的生命力,也不影響他超越了性別,模糊了國界的美感。

他不止是海洋的寵兒,他一定是造物主的寵兒。被發現後,人類不由自主地靠近他,說不清是為了捉住魔物,還是為了能靠這美艷的怪物近一點。

他躍入海中。這是極為危險的一幕,分成了好幾個鏡頭。蕭翎每一次都全力以赴,幾乎沒有讓導演重覆拍攝。海面吞噬了塞壬和他那閃爍著銀光的魚尾,雪沫紛紛揚揚,人們站在懸崖之上探頭去看泛著白色泡沫的漆黑海域,聽到了來自懸崖底部的飄渺歌聲。

“光所及之處,

是主的聖所,讚美主,讚美瑪麗亞,

賜予光,賜予歡樂,

賜予我們愛的力量。

我想去那光所及處——”

零零散散的詞句,是唱詩班的聖歌拼接而成,卻遠比聖歌更具誘惑力,帶著一絲絲沙啞和海水的低吟,惹得人群面露向往...

卡!

導演突然喊道,站起來手舞足蹈,大聲用母語喊了幾句“完美!完美!哦上帝啊,這簡直比我想象的還要完美!”

說完,他一把抱住了被拉上岸,還來不及脫掉魚尾的蕭翎。劇組其他工作人員也紛紛圍上來,擁抱了蕭翎。導演激動地說:

“天吶,翎,我沒想到你的歌聲這麽好聽!我一直以為你只是一個演員!你剛提出要在結尾加一段歌聲的時候,我是不當回事的,若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咳咳——”

導演自知失言,連忙糊弄過去,大力拍打著蕭翎的肩膀,連說幾個“太棒了,太完美了!”而後便沖去導演鵬。

餘可欽心疼壞了,帶著蕭翎去酒店泡了熱水澡回溫,好好吃了一頓當地特色的海鮮大餐和魚子醬。

這座邊境上的海島曾經屬於e國煊赫一時的家族,在家族覆滅後,這篇城堡和海灘上的奇景被轉賣給了e國的財閥,這財閥的繼承人齊韻川在同一所學校就讀,參加了同一個藍血俱樂部。這次拍攝的場地也是齊韻川找的,因而整個拍攝團隊面對蕭翎這個國際知名度幾乎沒有的小c國演員也十分專業,沒有一點兒歧視和慢待,甚至願意采納蕭翎的建議。

蕭翎身體素質再好,第二天也有點發熱。他為了實現好的效果,在海水中泡了太久,到了第三日才做劇組的轉機回到京城。剛下飛機,他就在機場看到了一個抱著小狗的熟悉身影。

“翎翎,你怎麽才回來呀。”

林懷羽抱著昏昏欲睡的小黑狗,帶著黑色的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裝。他懷裏的小狗甚至都帶著他的墨鏡,隱藏身份。

蕭翎繃不住表情,笑了出來。從林懷羽懷裏接過小狗knight,親了親小狗的額頭,說道:

“你怎麽把他也帶過來了?”

小狗在劇組拍攝時就已經被接出院了,是林懷羽和蕭翎一起去接的小狗。蕭翎要回京工作,京裏的房子也沒有著落,又擔心小狗不適應舟車勞頓,便將小狗留在西北,讓繼續拍戲的林懷羽養著。

沒想到林懷羽拍完戲份,把小狗帶到這裏來了。小狗聞到蕭翎的味道,嚶嚶叫著甩起了小尾巴,直往蕭翎身上撲,把臉上帶來裝酷的墨鏡都甩到一邊。蕭翎忍不住對小狗親了又親,看著林懷羽和小狗一樣濕漉漉的眼睛,實在無法責怪這一大一小,只能保住小狗,說道:

“回家吧。我的房子被銀行還回來了,今晚我們回家吃吧。明天我要去醫院陪我哥了。”

“嗚汪!嚶!”

小狗knight興奮地叫著,蕭翎連忙撫摸過分興奮的小狗,可這已經引來許多人的目光了。機場的行人大多神色匆匆,但knight可愛的模樣,和兩位遮著臉的長腿帥哥組合在一起,還是十足吸睛的。許多小姑娘偷偷掏出了手機,卻又礙於沒有主人的許可不好意思拍攝人家的寵物。

可就在這時,有個不確定的聲音響起:“蕭翎?”

林懷羽聽聞,反射性地就張開手臂護住蕭翎。餘可欽對他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對蕭翎低聲說:“行李你別管了,我回頭快遞到你家。跑吧。”

一聲令下,蕭翎和林懷羽大步向出口跑去,被蕭翎抱在懷裏的小黑狗knight發出一陣嗷嗚,林懷羽握住蕭翎的沒抱住小狗的手,發出一陣朗笑,飛快帶他沖出了機場,沖進了等待在機場外的商務車裏。

商務車裏是林懷羽的助理,也是他媽媽林女士給他配的保鏢傑西。傑西中文不太好,來了國外比較沈默寡言,開車帶他們到了蕭翎的住所。

熱搜果不其然又爆了。

「林懷羽和蕭翎機場牽手」

「小狗knight一切都好」

兩條熱搜迅速登頂,小狗knight軟萌可愛,健康強壯的模樣也算給圍觀過葉裕清虐狗事件的網友一個令人滿意的交代,而蕭翎這本就撲朔迷離的感情生活,卻因為這個新聞更加雪上加霜。

林懷羽已經正式退役,這毀了他在體育圈積攢下來的事業粉。競技圈是事業咖的天下,沒有感情之說,戀愛腦更是踩在所有人的雷點上。無數人對林懷羽粉轉黑,唯一留下的是林懷羽的顏粉,還有大批喜歡看小號君和林懷羽兄弟搶一人戲碼的吃瓜群眾。

前一陣子,小號君又突然發瘋,直播寫了一大串小作文,主題是七年後又見到前男友了但是他不肯理我我要發瘋了。將觀眾雷得外焦裏嫩卻又欲罷不能:

【我今天見到他本人了。

七年未見,他一句話也不肯對我說,反而躲在齊韻川身後。他難道忘了齊韻川是什麽樣的人了嗎?

我或許不該欺騙自己了,他沒忘。他只是更恨我。

他恨我,這不讓人稀奇。他本就像一團雪,最讓人捉摸不透的,精細的小東西。

你能捉住雪嗎?他會化在你手心裏,稍微用力,他又會變成一團冰,然後責怪你沒有照顧好他。唯一留住雪的方法,就是將他抱存在恒溫的玻璃罩子裏,將他完完整整地保護起來。

然後他會恨我。

如果這是必然的結局,我想我並非不能接受。恨是一種比愛更高級的情感,不是嗎?世人眼中的愛不過是荷爾蒙作祟,是庸俗的激素反應,是欲望和妄想的混合體。

但是恨不同。恨是基於記憶的產物,是比愛更無法擺脫的造物,讓一切情感都歷久彌新。他肯恨我,就說明我在他心裏遠遠高於旁人,不是嗎?

是蕭翎先恨我的,這比我先愛他更讓我欣喜。

可他選擇站在齊韻川身邊,這讓我很不開心。我教他的比這個更好,他不應該這麽做。他明知道齊韻川的低劣殘忍的秉性,知道齊韻川對他不懷好意的縱容。

我不明白,到了此刻,我不得不承認我失算了。我以為齊韻川是他的禁忌,而這是我們經年累月達成的共識。蕭翎是個很高傲的人,他的傲慢一部分是與生俱來,一部分是我親手培植的成果。這樣的傲慢讓他失去了對金錢的感知力,他不會因為齊韻川能給他帶來的數字而選擇與他把手言歡。

而他們母輩的仇恨又讓他們失去了談親情的可能性。是的,這是一種雙重的保障,我必須坦誠,我有刻意加深蕭翎對於他母親悲劇的理解。他應該厭惡齊韻川的,他應該厭惡齊韻川的一切,並且永遠不會接受齊韻川的任何虛偽的幫助。

可如今是為什麽?他選擇向齊韻川低頭而背棄我,明知道我和他之間更加親密,而我遠比齊韻川能給他更多東西。為什麽?

我只能猜到是因為他恨我,他太恨我,以至於他想要借齊韻川的手讓我難堪,以至於他寧願與齊韻川虛以委蛇,也不肯對我說半句話。

又或許血緣對於蕭翎來說遠比我想象的要重。或許是因為我們父輩的血仇,讓我們無法安穩度日。可憑什麽呢?父輩的血仇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我只是執念於蕭翎,並非齊家那條充斥著瘋狂、毀滅和骯臟的血脈。

他還要多久才會回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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